《我的早期信仰》开头忆及与小说家劳伦斯（D. H★★★. Lawrence）会面，凯氏与罗素出身贵族◆★★，而劳伦斯是矿工之子，双方隔阂之深，几无话可谈。劳伦斯对那次聚会充满怨恨，致函好友加尼特（David Garnett）★■■：痛苦◆■、敌意、狂怒，使我发疯（sent me mad with misery and hostility and rage）■■■★，而凯恩斯记述淡然，暗含讥讽■◆◆◆■■：

　　凯恩斯（1946年辞世）与弗里德曼（上周去世）乃20世纪最具影响力的经济学家■★★。由于弗里德曼竭力抨击凯恩斯遗教★★◆◆★，世人便认定两人相互对立★★■◆。的确，两人之间分歧深刻，但共同之处亦多。颇为有趣的是，他俩既不是赢家◆◆，也不是输家：当今正统经济政策，综合两者学说。

　　对比而言，凯恩斯则力图解释充分就业偏差，注重动物精神的重要性，强调动物精神对商人估算的关键作用。■◆■◆■◆“对于投资铁路、铜矿、纺织厂、专利药品商誉、远洋班船★★◆■■■、伦敦城区建筑物等，吾人估算其十年后收益的知识少之又少■◆◆，乃至一无所知◆★◆★。”（The General Theory of Employment, Interest and Money Chapter 12◆◆■. The State of Long-Term Expectation III）如世人极不确定，何以决策■■◆？只能“出于动物精神，◆■◆”出于“自发驱策行动”，正如理性经济理论所言■◆■★★，决策不以“定量效益乘以定量概率所获加权平均数之结果。”

　　凯恩斯及其他自由主义者做此决定时，还得应对社会主义与民族主义，革命和反革命的威胁。迫于工党日益强大的政治影响★★★◆，1911年，自由党政府致力改革，推行强制国民保险■◆◆◆★■，为辛勤工作的穷人提供病假工资★■、产妇津贴，以及限额失业救济金。此类自由主义者将失业工人视为国家资产，不应因并非自身过失而★◆◆★“陷入贫困”◆■■■。

　　那么，凯恩斯为何倡导凯恩斯主义？显然，因1930年代，英国遭遇大萧条，摧毁民众对放任资本主义的信念。但凯恩斯的某些观点早已提出。

　　1696年■★★■，牛顿告别剑桥◆■★■，将数千页手稿封存，计800多万字。1727年★◆★◆◆，牛顿辞世，手稿由外甥女凯瑟琳（Catherine Barton）及丈夫继承，尔后，又流转朴茨茅斯家族（Portsmouth family）■■。1872年，朴茨茅斯家族将涉及科学手稿捐剑桥大学。1936年，凯瑟琳后人（Lord Lymington）陷财务困境★◆，将其余手稿交苏富比拍卖行，手稿遂流散全球◆★。对此，凯恩斯愤懑不已◆★★■，抢救性收藏约150多万字手稿◆■■★，多涉炼金术研究★■。

　　凯恩斯研读牛顿手稿有年，认为这位天才并非理性时代先驱，而是最后的巫师。1942年，英国皇家学会纪念牛顿诞辰300周年，凯恩斯撰写演讲稿“牛顿其人”（Newton, the Man），由此，众人始知，牛顿科学才智与神学、炼金术及占星术并存■◆■■◆◆，重新认识牛顿的伟大与超凡。

　　1923年末◆■■，凯恩斯出版《货币改革论》（A Tract on Monetary Reform），不久即着手撰述《货币论》（A Treatise on Money），延至1930年底面世★◆◆◆■。《货币论》（上下卷）专注纯货币理论，虽受哈耶克（F. A. Hayek）等经济学家批评，且凯恩斯也自认为著述不尽完善。然而◆★★■■■，瑕不掩瑜，时至今日，这部经典之作仍具理论价值及现实意义★■◆■★，英文典雅，永传于世。

　　参考译文：企业创办声明，无论说得多么坦诚，实属自欺欺人。基于精确预测利得，仅较南极探险聊胜一筹■◆■★。因此◆■，如动物精神萎靡◆★◆，自发乐观情绪低落，一切仅凭期望值★■◆■，企业必将衰败而亡◆★★；虽说担忧亏损与期盼利润均无合理依据◆◆★◆。

　　徐毓枬先生1935年毕业于清华大学经济系，留学剑桥大学，师从著名经济学家琼·罗宾逊（Joan Robinson），聆听凯恩斯授课，1940年获经济学博士学位，返国后任教西南联合大学■■、清华大学及北京大学。

　　行为经济学研究金融泡沫引发经济衰退的非理性心理冲动◆★◆■。该领域先驱之一，耶鲁大学教授席勒（Robert J■◆★★■. Shiller）引用“动物精神”（animal spirits）加以解释。经济周期依赖基本信任感，企业与消费者得以从事日常交易◆◆。然而，可信未必依据理性评估，动物精神（直觉）尝让人误以为■★◆◆◆，此时乃购房或购股良机★★◆★■■，从而盲目自信，景气时仓促决定，等市场反转◆■★，愈发焦虑，自信变为恐慌。情绪化决策类似认知偏误，常导致不良投资结果。（The Science of Bubbles & Busts by Gary Stix Scientific American Sept. 2009）

　　凯恩斯才华横溢◆◆■，笔力又足以驾驭之★■■★◆，无论撰写学术著作■■，还是信笔散文■◆★，皆意到笔随◆■，文字或典雅★◆■，或洗练★◆◆★◆，尽显凯氏文风。1933年★■■◆，凯恩斯出版《传记随笔》（Essays in Biography），侧重传记，偶尔述及洛克（John Locke）之后250年间，为英伦思想奠基的智识精英。

　　凯恩斯致函哈耶克★◆■，确认从道德及哲学层面赞同《通往奴役之路》，但对其经济学说不以为然。英国几乎肯定需要更多，而非更少计划经济，并在《通论》指明“某种程度的投资全面社会化”。

　　凯恩斯总结■★★■“大萧条”，认为自由市场已告失败；弗里德曼则认定：美联储反而失败。凯恩斯坚信，官僚（如自己之类）练达而决断■◆◆★；而弗里德曼认为，政府受到严格规则制约才可依赖。凯恩斯以为，资本主义应加以束缚；而弗里德曼主张，不加干预，资本主义必正常运行。

　　参考译文：撰写本书，对笔者而言，旨在奋力摆脱惯常思维及表达模式。倘若笔者努力不枉◆◆◆■◆，则大多读者阅览本书时，必有同感。本书思想表述虽艰涩，然易懂且显见。我辈大多自幼深受旧说影响（浸染），因而，困难在于摆脱旧说，而非接受新说。

　　参考译文：拙论第三及第四篇旨在以全新方法★◆■★◆，探讨货币理论主要问题，不仅记述静态均衡特性，亦叙述失衡特性，并揭示货币体系均衡状况过渡之动态规律。此论即卷一■■◆■“货币纯粹理论”要点★◆。卷二“货币应用理论”意在综合定量与定性，尽量估算论证所涉数量级，其主要依据为英美当今实情。此卷还论及现代银行及货币体系显著特点，并讨论日常领域货币管理目的与方式。

　　亚当·斯密思维实验（Gedankenexperiment【哲】指仅在想象或思维试验）估及世人均理性追求经济利益。的确如此★■★■，但其思维实验并未考虑众人非经济诱因，也未考虑非理性或误入歧途，从而忽略动物精神■◆。

　　参考译文：世人关注这些怪异藏品，似乎较易理解，但愿不要曲解，这个奇异魂灵，备受魔鬼诱惑，在皇家协会围墙之内◆★■■◆，解决诸多难题★◆■★★，自信集哥白尼与浮士德于一身，凭借纯粹心智，破解上帝与自然所有隐秘■◆■★★■。

　　经济学家大多夸夸其谈，而凯恩斯与众不同，早年参与价值投资★★■■，炒股炒汇◆★◆，虽有亏有赢，经营保险公司★■■◆■◆，主掌英国财政部■■◆★★，如此历练，成就凯氏“货币三论”★◆◆★。

　　高鸿业先生重译《通论》，似应更进一步，臻于“信达雅”。然而，对照原文翻看几页★■◆■◆，不免失望。译文冗赘◆■◆，且趋于口语。学术名著如此汉译，会让国人误以为，凯恩斯学养不过尔尔。

　　商务印书馆《就业◆■、利息与货币通论》（重译本）高鸿业译文★★★：对于作者而言，写作本书是一个长时期的挣扎过程，以求规避传统的想法和说法★★★★★★。如果作者对这些思想和说法的攻击是成功的话■■★■◆，那么，大多数读者在阅读本书时，也会持有同感。本书以如此复杂的方式所表达的思想却是很简单的■★◆★◆。困难之处并不在于新思想，而在于旧学说■■。这些旧学说◆★■■◆，对于我们这些大多数受其哺育而成长起来的人而论，已经深入到我们头脑中的每一个角落。

　　参考译文：不稳定起因于投机，除此，亦因人性特征，世人积极行动■★★◆★◆，大抵取决于自发乐观■◆◆★，而非精确预期★★◆■■★，无论道德、享乐抑或经济。或许，众人大多决意主动而为★★◆★◆■，即使结果数天后始知★■★■◆，必出于动物精神，即自发驱策行动◆★，而非无所作为，且不以定量效益乘以定量概率所获加权平均数之结果。

　　凯恩斯《通论》第十二章 VII率先述及“动物精神◆★”（animal spirits）■◆◆◆，徐毓枬先生译◆◆■★“一时血气之冲动◆■■■”；高鸿业先生译★★“动物本能”；《英汉大辞典》释为★◆★★◆“生气，（身心的）健旺”，而《动物精神》诠释如下：

　　参考译文：吕底亚诸王首次铸币◆◆，或因便于证明其纯度与含金量，或仅适于克罗伊斯后裔及迈达斯友邻炫耀。金属硬币压印商标◆★◆◆，仅为本埠虚荣、爱国或广告，并无深义，也从未流行于某些重要商业区。托勒密王朝之前◆★，埃及从未铸币■■■★■◆，白银虽为中国价值标准，但概括而言，直至近期才用以铸币。迦泰基人或因涉外活动才勉强铸币◆■◆。闪语族对货币本质具直觉，极其精明，仅操心银币印戳与重量◆★◆◆◆，而不太关心铸币厂虚假印记，因这只为满足北方金融外行。故此，无须铸造塔兰特或谢克尔银币；此类货币单位应由国家创制，就其意义而言，国家依法规定，（并有权不时修改规定）什么银币重量和纯度，足以偿付塔兰特或谢克尔银币债务或常规付款。

　　然而，凯恩斯与诸多追随者不同■★，并非。1925 年◆◆，凯氏在《我是自由主义者吗？》一文写道：“阶级之争中，我属有教养之中产阶级。”其后，形容工会主义者为“暴君，其自私及帮派式自命不凡应予痛斥■■。”指责英国工党领袖如■★★◆“陈腐教义之信徒，◆■■★◆★”“含糊唠叨过时，支离的费边马克思主义。★◆★■”他还声言：“收入与财富多寡不均，自有其社会及心理之正当理由。”（虽然并非指当时的巨大差别）★■★■。

　　致函哈耶克者是凯恩斯★◆★，当时，正赶赴新罕布什尔州，出席布雷顿森林会议，协助规划战后经济秩序。信写得情真意切■★◆★◆，让人颇感意外，原以为，哈耶克乃撒切尔自由市场精神教父，而凯恩斯则是积极引导资本主义守护神。

　　作者简介：成小秦，1975年毕业于陕西师大外文系；1980年毕业于爱丁堡大学英文系。先后在对外翻译出版公司、联合国教科文组织，以及对外经贸大学工作。本文由作者授权发布。

　　凯恩斯提出失业理论，阐述政府行为何以促进充分就业。尽管凯氏备受保守派诋毁，但其挽救资本主义制度之策，远胜于所有亲市场的金融家们。当时，如采纳保守派方略◆■■◆■★，大萧条必将更为严重◆◆★★★，而取代资本主义的呼声愈发强烈。（Making Globalization Work by Joseph Stiglitz）

　　哲人罗素（Bertrand Russell）曾言：吾人所学知识虽超越前代，但智慧阙如。（Knowledge and Wisdom）然而◆★★◆，论及好友凯恩斯，却盛赞其思维之敏锐、清晰，世所罕见，与之辩论，自感如痴人！

　　参考译文◆★★■◆★：鄙人以为，牛顿并非世人设想那样◆■，然而，其伟大亦未因此而削弱。牛顿并非19世纪精心描述那么平凡★◆，反而超凡。天才尽显特异。希望诸位不要误解，以为鄙人所述贬低剑桥伟大之子，而以友朋及同侪看待牛顿◆◆，将其视为最伟大人物之一。

　　animal spirits源自古代及中古拉丁语spiritus animalis， animal意为 of the mind（心理；知识◆■◆■★★；才智◆★◆◆■；理智；精神★◆；见解；思想倾向★★；意向）或animating（生气勃勃★★■◆；赋予生命；激励◆◆；驱动），意指基本心智能量及生命力。但就现代经济学而言，animal spirits则另有所指；属经济学术语，指经济中多变且易变因素◆◆◆；关涉含糊或无常，常让世人气馁，然而★■■◆★，也常促人振作★★，激发活力■■◆■★，去克服畏惧心理和优柔寡断。

　　2009年，席勒与阿克尔洛夫（George A. Akerlof ）合著《动物精神》，论述人类心理如何驱动经济◆◆■★◆，以及影响全球资本主义。

　　《动物精神》前言■★：了解经济如何运行，如何管理有方■◆■◆★◆，兴旺发达，须注重思想模式，激发众人信念、情感，以及动物精神◆◆■。了解重大经济活动，惟有直面现实，动机多属禀性◆■★◆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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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政见相左不言而喻，然相似之处亦多。两人均为优秀记者■◆◆★■★、辩论家及创见倡导者，都认为，大萧条本质上属一场危机，因总需求不足而导致；都撰文赞同浮动汇率，以及名义（或法定）货币；在20世纪重大意识形态斗争中，都倡导自由。

　　参考译文：本书名为《就业★★、利息和货币通论》■■◆，着重通字，旨在将笔者论点和结论比照经典学派论题。百年以降★■，经典学派主导政府及学界经济思想★■★★◆◆，无论实践及理论层面■◆，而笔者从小亦受此教育。笔者认为■★■，经典学派基本原理仅适用于特例，而非通例◆■★★◆，其假设情况为可能均衡位置极限点。此外■◆★，经典学派假设之特例，并非现实经济社会所有，其结果，如将该学说付诸实践◆★◆◆■，必将世人引入歧途和灾难。

　　徐先生讲授凯恩斯《通论》，便着手迻译，1948年竣稿，延至1957年2月■★■，才得以出版（三联书店）。先生不久沦为■◆★★◆“”，英年而逝◆★★■。《通论》1963年4月改由商务印书馆出版。

　　《通论》汉译版本甚多，值得一评的惟商务印书馆两个版本■★■：徐毓枬译文及高鸿业重译文。

　　1944年，哈耶克收到一封函件★◆★★★，邮自新泽西州大西洋城克拉里奇酒店（Claridge Hotel）客人，祝贺这位奥地利裔经济学家出版“力作■◆★★■”《通往奴役之路》（The Road to Serfdom），认为计划经济对自由隐伏威胁■■■◆。信中写道◆★★：◆◆■“鄙人从道德及哲学层面，深表赞同◆★★◆。”

　　1938年9月初，凯恩斯应邀为Memoir Club（传记学会）撰My Early Beliefs（我的早期信仰），文笔精粹★■■，记述摩尔（G. E■■★◆. Moore）如何使其与朋友皈附真善美，形成百花里文化沙龙（Bloomsbury Group）的灵性氛围★◆★■。

　　商务印书馆《就业、利息与货币通论》徐毓枬译文★★：本书之作，对于作者是个长时期的挣扎■★★◆，以求摆脱传统的想法与说法。设作者努力不虚，则大部分读者读此书时◆■◆★★，想必会有同感。书中所含思想，虽然表达方式甚为复杂■★■，实在是异常简单，应当人所共知。我们大多数都是在旧说下熏陶出来的★★◆。旧说已深入人心★■■◆。所以困难不莅新说本身，而在摆脱旧说。

　　高译：这些旧学说，对于我们这些大多数受其哺育而成长起来的人而论，已经深入到我们头脑中的每一个角落。

　　参考译文：确切而言，企业冀望未来有所作为◆■★★■◆，必造福社会。然而◆◆★◆■，合理测算须经动物精神强化并支持，个人方思进取，因此◆◆■■■，即使经验表明，最终亏损尝使创业者困顿★★■◆■，此念也置之不顾，一如健康人将生死置诸度外。

　　凯恩斯长于论辩◆★★■，行文汪洋恣肆◆■★★■，以适己为用，撰写《就业◆■、利息与货币通论》（The General Theory of Employment■■■◆, Interest and Money），质疑经典学派，而提出新论，序言开宗明义：“本书面向同行经济学家而写★◆◆◆■■。希望他人亦能理解。”为表述缜密思想，凯氏遣词务精，句式盘曲，所谓“渊深者多艰涩”★■，连经济学通才萨缪尔森（Paul Samuelson）都坦言◆★，初读而不知所云■★■，遑论他人■◆★■★◆！

　　凯恩斯致函哈耶克，认为，如计划实施者与哈耶克道德立场一致，那么，适度计划是安全的。计划者勉为其难最为理想★■■◆。凯恩斯主义交由哈耶克派执行★★■★■◆，再好不过◆◆。

　　凯恩斯属新生自由主义者，未受自由放任主义迷惑。此说主张◆■★“不受制约的私营企业可最大限度地促进整体利益。★★★◆◆■” 凯恩斯认为，该学说在理论上必不正确，在实践中不再有用。国家须根据是非曲直，权衡什么让个人自主，什么应由国家承担◆◆★■。

　　参考译文：牛津勋爵 ★◆.■◆.◆★◆.... 或可领导国家或政党★★■，奋力保护朋友或同僚，不惜舍己，乃至不得以常理断之。然或许如此举止■■★，如此品行，岁月如流◆■◆，造就其庄严■★，淡定、亲和之风度，温和、坚毅之表情。勋爵告老之后，其品德至今传为美谈。